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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owing posts from April 25, 2010

偷窺

心理醫生診所的溫度非常舒適,令病人躺在絲絨沙發上傾吐心事,一邊可聞到案上的梔子花香。 病人的聲音很低:“那時……我七歲。”  醫生本來坐在安樂椅上,有句話沒聽清楚,故身子向前傾,“你說什麼?”  “我說我開始偷窺的時候,才七歲。”  醫生小心翼翼,故作冷靜地問:“你偷窺什麼人?”  “家母。”病人看著天花板一盞小巧水晶燈,陷入沉思,嘴角帶一絲笑,思潮像是已飛回童年去。  “你偷窺母親?”醫生輕輕咳嗽一聲。  “是。”  “可以說得比較詳細嗎?”  “我只得七歲,那時,家父去世已一年多,我們生活倒並無問題,但是家母精神一直恍惚,我很快學會照顧自己。”  醫生像是非常感興趣,用筆記下對話內容。  病人繼續說下去:“她對聲響敏感,故此在家我開始躡手躡足,喚她之前,時常把臥室門推開一條縫子,先看看她做什麼。”  醫生不語,等病人說下去。  “有一夜,我起床喝水,看到臥室門縫有燈光,輕輕推開門,看到母親在一盞小小燈下,對著梳妝台鏡子,正在緩緩寬衣。”  醫生輕輕籲出一口氣,病人的情況,比他當初想像嚴重得多了,他略覺困惑。  “她的長發是漆黑的,皮膚十分白皙,我記得那兩種顏色,強烈的對比,可是絲毫沒有生氣。我屏息站在門後,在縫隙中張望,至今還記得,母親穿著象牙色絲袍子,她用修理得十分整潔的手指輕輕把吊帶卸下……”  “你……每夜都愉窺?”  “是,每一夜。”  “她一直沒有發覺?”  “我不肯定,”病人聲音非常經,幾乎似自言自語,“大抵太專注了,沒發現我站在門後。”  “這種情形,持續了多久?”  “三年吧,醫生,鏡中的她真美,嘴角帶一抹微笑的痕跡,有時候看得見,有時候不,她在鏡中細細端詳自己,然後,把燈關掉,那麼,我也會回房睡覺。”  診室內靜默了一會兒,病人的神情十分溫柔,像是再度看到年輕美麗的寡母緩緩放下頭頂的長發,對鏡梳妝。  醫生問:“這種偷窺行為,在什麼時候停止?”  病人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自顧自說下去:“直至有一夜——那一夜開始的時候,與任何一夜沒有不同,她悄悄地在鏡中欣賞自己的黑髮、皮膚、用手捧著臉細細地看,然後她笑了,關掉那盞小小的燈,她走到臥室中央,忽然站到一張小凳子上面去”  醫生的筆記簿子掉到地上發出噗一聲。  病人忽然轉過頭來看著他,碧清淒滄的大眼睛像幼兒般徬徨,“醫生,那時我才發覺,天花板上垂著一條繩環,她迅速套進去,靜寂無聲,結束了她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