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mment allez-vous
我聼了真的很感慨,不勝唏噓。 一個法裔顧客,叫寇瑟·多米尼克·爵列,突然淡淡地說:「我覺得我不會住在這裡了。」我聼了整個呆住,馬上拉住他,「爲什麽!」 心裏的震驚讓我都忘記禮儀了。 寇瑟是個法國人,法國人不會跟人訴苦啊! 他眼珠轉了轉,仿佛在想要怎麽措辭,我直接用法文:「你忘了我會法文,快說。」心裏不知道爲何發急,好像畢業典禮大家要各分東西的那種離別感。 他坐下,撓著紅棕轉白的頭髮,説道:「這是個不好的地方。」 我聼了就沉默,看了左右,打開櫃子,拿出玻璃杯,倒一點威士忌,再加一片檸檬跟冰塊。寇瑟馬上搖手,「不不不,我生病,不能喝酒。」 我看著他:「只要你不需動手術,喝酒無大礙,而且,這種話題,你叫我不喝酒?!」 寇瑟感動了,法國人是很血性很真性情的,直來直往,敢愛敢恨。他走了,我真的失去一個好朋友。 他喝一口,説道:「我當初來,就是爲了養老的。這裡很平靜,很清閒。」我點頭,是,我也是這麽想。 「可是現在,社會變了。吵死了。」寇瑟比手划腳,「工廠越來越多,越來越多人進來,尤其是日本人。」我一直點頭,豐田、本田,這些做車的車廠都來了,製造業一直進來。這個地方正在發展,正在進步,會慢慢變成一個城市而不是小鎮。可是對我們來說,真的,越來越多人了,越來越多車,越來越多日本人,越來越不平靜了。 這就是發展的副作用,首先犧牲的就是寧靜。 「還有物質。這邊東西是越來越貴了。我以前在這裡,一只雞不過這個價錢,現在變成這個價錢。比法國還貴!這裡是養殖業爲生的地區,怎麽反而比大城市貴?」 我默然。 「還有,就是醫療。」我聼了,心裏都黯淡了。寇瑟說道:「這裡看醫生要錢,法國到了我們這個年紀已經不需要了。一個月可以補貼5000歐元。而且這裡的醫生真的水準低落。英文又差,每次要看什麽病,就是壓舌頭,然後量血壓。我,我自己也可以做醫生了。」 我不得不點頭。 是,的確如此,這一邊的醫療水準和資質簡直差到令人作嘔。所以我一直伸張,年輕可以住郊區,老了一定要住大城市。而不是年輕住大城市年老歸隱山林的這個錯誤念頭,會死人的呀!! 寇瑟喝完,我又替他傾滿一杯,什麽都不說。 我向來是聆聽多於傾訴,大家都喜歡說,我反而喜歡聼。 可能有酒精幫助他傾訴吧,寇瑟突然說:「那些是外在因素,還有内在因素。」 我真的覺得這不是真的,試想想,你這輩子會有多少法國人跟你訴苦?還是這麽活生生血淋淋的原因和這麽真實的人生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