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笠原一家

時間真是飛逝。

幾年就這麼過去了,雅美子的孩子大的都快四歲了,忘記她是誰了嗎,請點我

我去他們家拜訪,開門的是山,他看到我笑說:“天氣熱,對吧。”我點頭:“13度以上都是高溫。”他俯身給我拖鞋,白棉針織背心領口往下倒,結實的胸膛平 坦的腹部一覽無遺,我彎下腰,替他將領口往後拉,柔聲道:“我說過很多次,穿這種寬衣衫的人……”他搶著說:“天生就是頂天立地的人,所以不能在任何人面 前彎腰。”我質問:“那你還彎腰?”山說:“因為你不一樣。”

他站起來,微微掠起一陣風,帶來他身上的氣息,還是那麼清新穩重,我衷心為雅美子開心。他喚:“雅美子,客人來了!”

馬上聽見咚咚咚腳步聲,一個小女孩先跑下來,路走得好可是總覺得像鴨子,山將她抱起來:“來,叫哥哥。”那小女孩看著我,兩隻眼睛鬼影憧憧 (餵),一副不想開口的樣子,山催她:“叫呀,他可是爸爸的大恩人呢,來,但以理哥哥。”小女孩上下打量我,我基於禮貌才不給她一個耳光,綁在柱子上,在 腳趾滴火油,肚臍放蠟塊,然後在她頭上點火!

小孩子向來有天然的靈感力,她或許感覺到我想對她幹什麼,頓時號啕大哭,山不高興:“你怎麼哭了,沒有禮貌!”禮貌可是比性命還重要的呢,日本人都這樣,禮貌的是他們,發動戰爭在路上姦淫人妻的也是他們。

山將小孩抱到樓上,“應該是想睡午覺了。”雅美子這時下來,他們在樓梯晤面,雅美子先停下,山也停下,他們兩個交目,慢慢將臉湊近,嘴唇貼嘴唇,輕吻之後分開,山溫柔地說:“我抱她上樓。”雅美子輕聲說:“我去招待客人。”

看到這一幕,我臉色都變了,太明目張膽了吧,夫妻了不起呀,親熱不會進房間去呀,在嬰兒面前也,成什麼樣子,重點是,嫉妒死我了!

雅美子下來,手上又抱著一個小娃,她伸出一支手與我擁抱,“很久不見了。”分開後才問:“你剛才怎麼了?”我半真半假地說:“嫉妒。”雅美子笑瞇瞇:“噢,別傷心,我還是最愛你。”我吐舌頭:“虛情假意。”雅美子哈哈大笑,單純地可愛。

山下來,在廚房里揚聲問我:“可樂?”,“你要我喝可樂?”山笑瞇瞇地出來,手上端著盤子:“貴客到,一定要喝上等貨。”我看見器具,嚷起來:“ 茶?”山從短幾底下拉出蒲團,正襟危坐,原本笑瞇瞇的表情馬上沉澱變為嚴肅,他吸一口氣,開始拿起熱水壺,雅美子見了也坐下,我也連忙從沙發上下來正坐。

山的母親是茶道師家,曾經見識過,有三句口訣,第一是和敬清寂:心平氣和,主人與客人相互尊敬,清心及完全的寂靜,山一臉嚴肅,拿起陶壺,將裡面 的熱水倒在三隻高玻璃杯上,放下陶壺,用食指與中指夾住玻璃杯順時針往下翻,將杯子的熱水倒出,反扣,再拿起陶壺,將熱水輕柔且細長地淋在杯子底端,水流 的細長與輕柔表徵君子之交淡如水卻十分長久。

第二句口訣是一期一會,一期的意思是一生,意思是將客人當作一輩子只會見面一次故要侍奉最上等服務與茶水,且從緊張的生活中冥思人與人難得的交際與感情,從而產生敬重與珍惜,而這時,他已將一匙茶葉放入滾燙的陶壺中。

第一泡熱水只負責沖茶葉,不能喝,山舉起陶壺,用右手食中無三支手指(代表天地人)托住左手的茶壺(他是左撇子),將裡面的熱水與些許的茶屑倒在托盤上,水順著細細的縫流到底下的儲水盤,因為安靜,還能聽到水流到底下的聲音。

第二泡是敬“道”,又因為不能破壞茶葉,所以只加一點熱水,倒出,茶香變得更濃郁,單單聞到茶香,我心情就好了大半。

第三次沖茶是給客人喝的了,不然早就拂袖而去XD

他將第一杯茶遞給我,我這才明白為何他要棄陶杯而用玻璃杯,透過杯子看到了茶水實在佩服,茶葉是曲長地,五六絲留在水面上,剩下都在杯底,水色是 翠綠色,晶瑩剔透,香氣沒有前面來的濃郁,因為此番重點是在茗茶,茶香已經在之前展示過了,重要的是,底端的茶葉個個因為功夫與溫度的巧妙控制全都豎立起 來,這招似乎有個名堂,我劇烈地鼓起掌來。

雅美子低聲說:“你還沒喝呢。”我搖頭:“左天吃飯咬到舌頭,現在喝下去會要了我的命。”山完全不說話,一臉嚴肅地喝下兩口,才重新擺起笑臉:“你怎麼不早說,我給你冷泡茶。”

我們聊了很多,且沒有話題限制,都說了日本人天生極端,一方面保守得要緊,一方面……我們聊了很多,真正地有說有笑,而那個十一個月大的小娃在她母親的懷中一直盯著我看,總覺得這個奇怪的老傢伙打自哪裡來之類的。

聊到一半有人從樓上下來,還以為他們還有另一個小鬼嚇了一跳,一看原來是女傭,有一大把年紀了,拿著藍色的塑膠桶,裡面滿滿是小孩子的衣服,她看 到我禮貌地對我笑,我看到她五官,訝道:“日本人?”山點頭:“她做很久了,上個星期才從機構那裡調來的,十分厲害,你看,房子這般乾淨。”

那倒是真的,要整理一個有小孩的房子比整理一打殘障人士來的困難數百倍(沒有鄙視殘障的問題,只是闡述事實)

“沒有回國的打算?”,“雅美子說這裡好”,“東西便宜空氣好人少”,劈裡啪啦,他們兩個聊起夫妻經,一會兒你推我我推你,一會兒他諷刺她她取笑他,完全融入自己的二人世界裡,看得我不知作何反應才好。

小孩哭了,可能替我打抱不平,夫妻倆停止打情罵俏,山說:“肚子餓了。”他揚聲道:“田中,孩子要喝奶。”女傭的聲音從後院傳來:“沒奶啦!”雅美子說:“我去準備一些。”他將寶寶遞給丈夫,跑進廚房。

“要不要抱抱看?”山逗弄著孩子的手指邊問,我想了想:“也好。”山站起來,將小孩遞給我,我接過手,感覺像接過一團八九公斤的麵粉團,只是多了眼睛鼻子 嘴巴,“多大了?”,“十一個月,三月廿三日出生,和你同一天”,“頭髮很多,像你多些。”,“我頭髮很多? ”我看著小孩,輕輕說:“都很多。”山沒有回話。

雅美子突然在廚房內叫喚丈夫,山進去,只留下我和那個小娃,他天生機靈恐怖,父母一跑,馬上變得活潑好動起來,在我身上不住跳上跳下,像泥鰍一樣,我深怕他跌出去,於是將他抱立起來,站在我的大腿上,面對面與他接觸,他這時笑了。

我同他說:“你笑什麼,這麼小一個就這麼有心機,你天生惡胚。”他還是笑,將手掌放入嘴巴,我瞪著他:“雅美子多麼好看,結果你看現在被你折騰得 頭髮亂糟糟,甚至不知道有否洗過頭了。”他呀的一聲,看左看右,一副想顧左右而言他的樣子,越發可惡。我還想再開口之際,他突然轉頭看回我,伸手向我捉 來,我一時躲閃不及,鼻球落在他手心裡,他又呀一聲笑了,得意洋洋。

我軟化:“天有雷公,地有叔公,你聽過沒有。”他的手開始亂搖,想把我的鼻子拔下來,我喝阻他:“我與你一家大有淵源,我同你母親有一段情,也同你父親有一段情,沒有我哪有他們見面的機會,放手。”不知他真聽懂了還是巧合,馬上將手拿開。

“你這個牡羊座,天生心機重、愛冒險、三分鐘熱度、脾氣暴躁、偏偏腦袋聰明,大人對你無可奈何,你呢?你是不是典型的牡羊座?”

“呀!”他又叫了。

山出來:“來,喝奶了。”他手上拿著奶瓶,我肯定是鬼上身了,居然說:“奶瓶給我。”山怔了一怔,遞給我:“你會嗎?”我笑說:“別怕,不會鬧出 人命的。”我看著他:“吶,我要餵奶,聰明地就乖乖喝,你讓我丟臉了我與你不干休。”我甩了甩,將一些奶水滴在手臂上試溫,隨即舔掉。山見我舔掉了之後驚 叫:“那個不是奶粉!”我一呆:“大豆粉?”山英俊的臉完全扭曲,打從心底噁心起來。

“那是雅美子的新鮮母乳。”他抱住頭:“天照神呀,天照神呀,太噁心了。”

豈料我毫不在意:“有什麼了不起?”

“對呀,我的奶不能喝嗎?”雅美子從後面出來,已經將頭髮束起來。

她興奮地跑過來:“但以理君,什麼味道?”

甜甜的,有點濃稠,有點腥(因為有血,不然你以為母奶為什麼比較營養),像哈密瓜與鮮奶一起放入果汁機裡面的產物。

山聽了直接退後好幾步:“太噁心了!”聲音驚悚,他兒子一邊喝奶還一邊轉頭看他老爹發什麼瘋。

雅美子說:“形容得真好,老公要不要試試?”山馬上亂搖手:“饒了我,饒了我。”

我搖頭:“身在福中不知福,我以前只是喝奶粉長大的呢,長這麼大第一次喝母奶。”

雅美子皺鼻子說:“你看,但以理君還比較像我老公。”我聽了忙道:“欸欸欸,這種話別亂說。”山笑說:“我不介意。”他突然將身子傾前:“說到這個,你有沒有另一半?”雅美子笑說:“對呀,有沒有女朋友?”

“有。”兩夫妻同樣反應:“真的?誰!”

“耶穌基督。”

兩夫妻瞇起眼瞪我:“你還是老樣子老答案。”

“好啦,好啦,有。”

“誰?”

“基督耶穌。”

“喂!”

三個人大笑,那個小娃看見我們笑,他也笑了,奶流滿臉,我伸手替他擦掉,然後放入手指吸掉,山近乎瘋狂:“不要再喝奶了!”我看著雅美子:“你老 公只有長年紀沒有長腦袋。”雅美子笑說:“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長腦袋不長年紀。”,“這是讚美?”,山搶道:“這是奉承。”我們又笑。

雅美子最後抱孩子上樓睡覺,山送我離開,在穿鞋的時候我問:“對了,孩子名叫什麼,我忘了問。”

山說:“記得我告訴過你什麼嗎?”

我笑了:“06年你告訴我,女的叫華,男的叫德。”

山將拖鞋收好:“對,女的叫華,男的叫德。”

我渾身一震,“你開玩笑。”

山舉起一根手指,示意要我等一下,他跑到樓上,再跑下來,將一本文件夾遞給我,我接過,翻開。

第一張是女兒的出生證明,英文名字叫Ogasawara Hanta,小笠原華。

第五張是兒子的出生證,是真的,他真的叫德,後面還有一堆資料如超音波照片、出生照片、出生時辰表,3月23日早上7點27分生,他是陽光之子。

我整個人呆在那裡,心中一陣翻騰,他真的不是開玩笑,一千多個日子,他始終記得承諾過我什麼,我記得我抱住他,兩個人良久不說話。

我真的感動了。

像我這種壞人中的壞人,奸惡中的奸惡,如何有資格得到這種純潔神聖的承諾?

我開玩笑:“如果我是女人,肯定嫁給你。”

山輕輕地說:“你不會,你永遠不屬於任何人,我了解你。”

我將文件交給他,看著他,我真有股衝動拉住他的衣領然後……

我開了門,他們的房子設計了玄關,這是很好的點子。

“丹,等一下。”

我握在門把上的手停下,心裡有種異樣的感覺,他又開始叫我丹了。

我轉過身,山的眼神十分清澈,“再一個月他就生日了,要不要一起慶祝?”

“我很樂意,屆時多指教。”

我再開門,他又叫一次,“丹。”

我再回頭,“什麼事?”

“你呢?你是幾點幾時生的?我以前沒問過。”

我笑了:“你兒子是陽光之子,我是夜陰子。”

“夜陰子?”

“3月23日,半夜11點59分58秒,所有的醫生護士都在為我計時,我差兩秒就是陽光之子了。你可知道夜陰子是什麼意思?”

山搖頭。我說:“那是鬼魅的意思,我是暗之領導,影之神,一個香港算命師告訴我的。”山一臉詫異,“有什麼特別?”,“孤僻、陰寒、不苟言笑、獨行、陰沉、憂鬱。你呢?你幾點幾時?”山搖頭:“我不知道,雅美子是烈日12點35分。”我笑了:“所以開朗活潑。”

我告別,走出去,山目送我,他的眼神穩定且實在,沒有以往的不確定與狂野,他是真正的定下來,我由衷為雅美子開心。

女的叫華,男的叫德。





心得:在社會大學裡努力拼搏,考大學得博士,房子汽車股票,拼死拼活,可是在別人的眼中,不過是一介蟻民,真是可悲。

Comments

跟嬰兒吵架呀...我好像沒那麼厲害呢~
呵~
我是下午差不多五點四十五生的~那我是啥?~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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