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不要給我選擇

我遇到兩次，遇到時真哭笑不得，不知做什麼反應才好。

我在日本的網站上發現某些創意公司推出造型非常特別的記憶筆，有動、食、植物的造型，目前看到最令我有興趣的是壽司造型，1GB，太小，於是打算逛街找。找了很多地方都沒有，他們甚至不知道有壽司型，反而給我一張名片，“如果你買到了，請致電給我，我去掃貨回家。”相信我，對方真的是說掃這個字。

可是無功而返。

我完全找不到，問可以幫忙訂貨嗎店主馬上搖手說不行，“因為我們不知從何進貨，對不起。”我嘆了一口氣，沒說什麼，也明白他的理由啦。

實在走累了，我走到底樓的速食店，那里永遠大排長龍，人說經濟不景氣，經濟不景氣，真想拉著他們到速食店面前喝道：“看清楚，誰告訴你經濟不景氣的！”真是，看得我都傻眼，我若是要排要等四個人和一整個家庭，我躊躇，要傻傻地跟著等還是打退堂鼓？

我選擇打退堂鼓，肯德基有什麼值得令人站在那裡等呢？於是我離開隊伍，跑到三樓去買珍珠奶茶。

到了珍珠奶茶店，外面也排了一對年輕情侶，年紀加起來不到30歲，男的卻摟住女腰，女的托住男臀，像水蛭般粘搭在一起。女的頭髮近期應該去過沙龍，拉得筆直，簡直可以當鏡子；沒想到男的比她更厲害，整片頭髮蓋住左邊半張臉，活像彩雲國物語裡面的那個誰誰誰。

等待是天底下第二苦的事（第一是失戀），而情侶間會作太多的事令人等待，如他們就是：“你喝哪個”，“你咧，你喝什麼”，“你先點”，“不要，你先點”，“為什麼”，“因為你喝什麼我就喝什麼”，“討厭啦！”，“明明很開心…”，“亂講！”，“你先點”，“你先”，“你先啦”，“你喝什麼我就喝什麼，所以你先”……沒完沒了

相信我，我那一瞬間幾乎想拔出dagger of time朝他們腦門跟心臟插下去，然後開啟時間之沙將天底下所有情侶埋入坎薩尼米羅詛咒之沙漠，讓他們只能在閏年的滿月潮汐上漲時隔著尼羅河眺望，男的永遠被風沙灌嘴，女的被鎖鏈套住脖子和四肢，又有砂蟲侵蝕他們的耳朵、眼睛，要他們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哇哈哈哈哈哈哈！

“先生，先生！”

我一怔，什麼？
“到你了。”

咦，那兩個呢？怎麼不見了？

“你好，要點什麼？”

我看著那不下六十種的目錄，眼睛就先痛起來，問：“這邊所有的東西都能點，沒有缺貨？”那個女生，她的名牌寫茜茜利亞（那是一個很有故事性的名字），她笑說：“都可以點。”我再問：“全部？”她笑了：“當然！”

我實在看不下去，問：“這裡最出名的事哪一種口味？”她說：“是原味珍珠奶茶和巧克力情人奶茶。”

我聽了，問：“六十多種口味，結果最暢銷的還是原味？”

她笑著說，“對呀。”

我皺起眉頭，這裡頭似乎有個教訓。

“那好，”我向來不合群，“給我這個特濃大吉嶺紅茶珍珠奶茶”，說完我心裡暗罵，真是混賬，哪門子鬼名字，這麼拗口，差點咬到舌頭。她問：“要珍珠還是要切丁水果？”我一愣，珍珠，我還鑽石咧！ “什麼珍珠？”沒想到我一問，她身邊的兩個同事一起朝我望來，茜茜利亞問：“你喝過珍珠奶茶嗎？”

我眨眨眼睛，“這次是第二次。”他們望著我，一副要笑不笑的樣子，茜茜利亞說道：“珍珠，就是珍珠奶茶裡一顆顆的那些。”我恍然大悟，“原來那些叫珍珠。”大家都笑起來。我說：“那給我珍珠好了。”

茜茜利亞笑容突斂，“不好意思，沒有珍珠了。”

啊？

“沒有珍珠了，賣完了。”

我兩隻手揚起來，攪動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我……我……”

不是全部可以點嗎？不是都有嗎？不是……啊？我…難不成中了寫輪眼？

“切丁水果好嗎？我可以給你多一點。”茜茜利亞有點內疚。我望著她的眼睛，我可能真的會多拿一點或者大杯一點，可是罐頭切丁水果和紅茶？啊？不是有點那個麼？

“不了，謝謝。”我就走了。
下了樓，肯德基沒人了，我走進去，裡面滿滿是人，放眼望去的桌子全都有人，我心想，帶回家吃好了，於是走向櫃檯。

“給我一份十號餐，再給我一杯可樂，然後我要薯條，很多很多薯條。”對方點頭，她長得很像Jennifer Lopez，很野性，可是不是我的茶，她沒有名牌，說道：“十號餐，要原味還是辣味？”

我毫不猶豫，“辣，而且，不要給我雞腿或雞翅膀，請給我雞胸。”我想痛快地嘶咬，長出新牙的人嘴巴都特別癢，特想咬東西。

我還在想目錄上那個沙拉上面的玉米粒會不會和我待會兒的一樣那麼多那麼好吃，突然她就說話了。

“對不起，沒有辣味了，剩下的都是原味。”

我整個人呆住，兩隻手揚起來，半天說不出話來，啊？為什麼似曾相識的感覺？

“沒有了？”那個女生抱歉地說：“對呀，沒貨了。”

我心裡有一大堆的問題，可是當時只能站在那裡，腦袋是一片空白，目錄上的食物全部只剩顏色，價碼也沒有意義，我只是……想不到什麼東西。

“我可以幫你放黑胡椒醬，好嗎？”她的意思是那樣會辣一些，我聽了也只是嗯嗯，好吧，就那樣吧的那種情形，就怔怔地點頭，“好吧，你決定。”她笑了一下，就去準備了。

在那個空檔，我突然脫口問：“為什麼給我選擇？”

沒想到她聽懂了，她說：“對不起，可是我們必須問，老闆說無論有還是沒有，我們一定要給顧客有選擇，讓他們知道我們有原味和辣味的兩種選項，只是現在沒貨了。”

“可是不覺得多餘嗎？我還是沒得選呀。”

“可是我如果一開始就給你原味，你卻說要的是辣味，那麼那一盤不就浪費了？”

“可是只有一個選項不是嗎？”

“如果他不要怎麼辦？那不是浪費了？他不付費就跑掉那麼我豈不是浪費了一大盤東西，提前說了就好啦。”

原來如此，我恍然大悟。

人真的是活到老學到老，哪裡都是知識，沒辦法，我們不能拿頭髮去連到樹上然後下載前人的知識和學問，然後天天坐在樹前面跳舞把人同化成自己的族類（講誰？）

很多事其實都這樣，給我們選擇，我們卻不選，或者，我們看似有選擇，然而走的還是一條沒有選擇的道路：是男是女，是明是盲，生於健全家庭抑或單親家庭都不是我們能選擇的，可是我們能選擇的還有很多。

你要在家讀書還是上學，做書蟲還是做球王，喜歡男人還是喜歡女人，吸毒不吸毒，殺人不殺人，這一切都在我們的控制中，至少多數是這樣。

一開始我們就得知道，我們只在極小的事上有選擇，前提在於我們已經在沒有選擇的途徑中了，至多能選的是在走這條沒有回頭的人生路上我們能穿什麼衣服，戴什麼帽子，腦袋有多少知識，口裡說多少語言。

幸虧，我們還能選擇握著誰的手一起走。

其餘的，沒關係，不必給我選擇。





心得：其實……葡萄真的比蘋果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