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人為快樂之本,騙誰

我醒來的時候,R早已醒轉,在桌前聚精會神寫東西,我輕輕地靠近,看個究竟,不看還好,一看實在心折。 R寫的字是美的,簡直是藝術品,以前看不懂,會寫中文後才了解到那種境界:那麼的揮灑自如,那麼的清雅脫俗,像行雲流水,又筆筆分明,不重不輕,不尖不圓,每一筆每一劃都剛剛好,彷彿出生下來就是為了寫字的,而且手像自己有意識,筆走龍蛇,像抄文章般又疾又準,我嘆一口氣,這輩子是望塵莫及了。

我們這一班不知為何到現在都一直保持盡量手寫的習慣。

R回過頭來,“才醒來就嘆氣?”,“自嘆弗如,肝腦塗地”,“你是指甘拜下風?”,“……”,“哈哈哈。”

我進入梳洗,赫然發現有一根白髮,不禁大嚷:“快過來!”R前來,“怎麼了?”我指著那根萬惡的罪孽,“幫我拔掉。”R笑道:“有句老偈說:白髮去一根,再生九十九……”,“拔掉!”R笑著伸手拈掉,我再三檢查,R又說:“可憐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我再嘆一口氣,這方面我也是絕不可能明白透徹,“那是什麼意思?”R把浴巾蓋住我頭,說道:“意思是,家裡面不要掛鏡子。”我推出去,反鎖門洗澡。

出來後,R將咖啡遞給我,“我問一件事,你只能說實話”,“嗯”,“你……和那個人分了?”,“嗯。”

R盤腿坐著,“這樣呀……難怪會說夢話”,“我?!”,“難不成是我?”,“騙人!”,“騙也要有騙的價值,我騙你何干?”,“那我說了什麼?”,“你說分就分,了不起啊。”我聽了反而笑了,“是我會說的話。”R站起來,“那我們出去麻醉自己,走。”就這樣被拉出去。

我買了一頂貝雷帽,俗稱法國帽,很貴,可是把鈔票對出去的那一霎那心情真的很好,生殺大權掌握在手,感覺良好;可是我很少戴帽子,也不是戴帽子的臉型,於是左看右看猶豫不決,R煩了,走過來挑了一頂樹皮色與珍珠白的格子(i know I know…)款式,套上去,咦,突然就對了。感覺像插花,左不行右不好前不對後不准,可是這個下來,姿態意境感覺突然就湊在一塊了,我又嘆了一口氣。

已經是天和泥巴的分別了,再這樣進步下去,我連泥巴都做不成了。

我們出去,打算搭捷運去別處,突然看到有個小攤子在賣很特別的食物。

R拉住我,“茶葉蛋耶,你看到沒有!”

“真的,我都受驚了。”

R回頭瞪我一眼,我記得我笑了。

我們湊近,招牌寫著正統謝式茶葉蛋,中文呢,在這裡看到中文,還是有點奇怪。是一個老伯在賣,R伸手指,“我要兩顆。”豈料阿伯非常有幽默感地居然說:“你還要多兩顆?”

那瞬間,我真的暴笑,抱著肚子笑,仰著頭笑,拍著手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R愣在那裡(那個表情像穿限量勝利牌球鞋然後踩到新鮮狗屎,哈哈哈哈哈哈),可是瞬間就接上軌道,於是佯裝苦惱,說道:“沒辦法,兩顆不夠用。”阿伯說:“喲,那給你十顆。”R習慣性地手指抵在下巴,手指輕輕劃著輪廓,做沉思狀地搖頭道:“不行,那樣看起來像性病。”我搖手:“不要倒我胃口。”

茶葉蛋很香,很濃,很滲透,可是又不干,蛋黃中間還有大半濕潤,十分可口,我不由道:“應該多買兩顆。”R馬上笑問:“怎麼,兩顆不夠用? ”,“算了,當我沒說。”

下了捷運,發現有兩名警員站在那裡彷彿在詢問什麼事。警察這種人,向來是少見為妙,所以看到他們,我不由緊張了一下。 R輕聲道:“你怎麼還在怕警察?”,“被蛇咬之後,總會怕繩子嘛”,“沒事,避開他們就好。”

可是天不從人願,那兩名警員反而向我們靠近,R略微擋在前面,“你們有家人走失嗎?”我們一怔,“沒有,怎麼了?”他們面有難色,“有個老太走失了,在警局裡面,不會英文,無法溝通。”R說:“我們願意幫忙。”他們大喜,帶我們過去。

到了警局,只見一名女警單膝跪在地上,她身邊有個穿著一種俗稱穗芯小碎花的蛋青色老人裝的老太太,頭髮不止白,已經剩沒幾根了;不僅年紀,她這件衣服的年紀應該比我大,正在雙手捧著杯子喝東西,臉上皺紋好多好深,手指像雞爪,手臂上已經有很多老人斑,整個人不知道有沒有我一半重,至少七十歲了,嘩!

“就是她。”

我們兩人蹲下來,R一開口就是粵語:“婆婆你怎麼了?”

她一臉茫然,不會聽粵語,只是咕噥了幾聲,我聽不懂,而且很難聽得見,因為年紀太大,下巴肌肉已經萎縮,所以似含著食物講話,根本聽不清楚。

我用閩南話問:“婆婆,你是不是迷路了?”

她也聽不懂,奇了,閩南話是很普遍的。

R再用客家話問一次,她還是沒有反應,只是看著我們,眼睛漸漸流露恐懼。

我硬著頭皮用半吊子中文問一次。

她突然聽懂了,叫道:“迷路,迷路!”

感謝主,再不行的話將是輪到我嚇壞了,突然心裡一陣沉重,在這個以英語為中心的地方,反而考驗我的中文,而不是法德意西挪蘇語,何故?

R一聽,鬆了一口氣,說道:“原來是滬人”,“什麼?”,“上海話。”

R用滬語問道:“婆婆你是不是找不到回家的路?”

婆婆聽見熟悉的語言,笑逐顏開,“對對對,我回不去了!”

在一旁的警員看到他們成功交談,也放心了。聽到一個對另一個低聲說:“你說是不是奇怪,數來個語言嘰嘰喳喳像鳥叫,不知道他們哪裡學得,又如何學得成?”

真的,我也一直在思量這件事,一塊陸地一種膚色,卻有超過800多種方言,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肯定是吃太多蒼蠅蛋造成的,個個都是外星人!啊啊啊啊啊啊!

“你為什麼會單身在這裡?家人呢?”

事後R說:“聽到原因我都傻了。”真的,我也傻了。那婆婆居然是說:“我跟我媳婦吵架,所以離家出走。”

哈咯! What the hell? Come on!

“家裡電話多少?”我反而覺得R像老人在問迷路的小孩(婆婆像小孩);他們總說年紀越大的人會越來越像小孩,真的?

“電話是一七六七五〇八八。”

“銀,打電話。”我掏手機打電話,果然是華人,連電話號碼都這麼講究:一切順利,我定發發(財),佩服。

“電話不通。”

“你住哪裡?”

“我住公主街。”

R拿出手機,打開網路地圖,“這附近有馬格烈長公主街、安妮公主街、維多利亞長公主街還有莫格羅蘭長公主街。”

我不禁問:“長公主?”

“這字念長,長大的長,意指頭一胎第一個,長子長女長公主,不是長度的長。”

警察說道:“我們只好帶她跑一圈,幸虧這裡靠近其中兩條。”

我拍拍胸脯,“太好了,R,我們——”

其中一個警察突然伸手拍我肩膀,“你們想去哪裡?”

我答道:“再下去我也幫助不了了,我也不過是遊客!”我要離開!我想家行不行?

“你們是唯一能和她溝通的人,如何能放你們走,上車!”

奇了,遊車河大家都游過,坐警車遊車河,你試過沒有?

R一直再問,只能問出幾個事情:她剛剛隨同兒子與媳婦過來這裡,她不識字,家裡面有種花,車庫有白色車子,屋頂是紅色的。

可是……我放眼望過去,幾乎每一間都是這個樣子嘛!!!沒事鄰舍種什麼花!

突然我手機響了,我接起來:“喂?”

“你們是誰?”是個說英文的女人,聲音急促,似乎慌張。

“你們家裡有沒有走失一位老太?這裡是警局。”

“是,那是我家婆!老公老公,媽在這裡!”

警車停了下來,我繼續問:“你們住哪裡?”

“公爵夫人路168號。”

我R兩名警員八目交接,心中一陣吁嗟。

幸虧他們有來電記錄,幸虧他們回撥,不然再找三天三夜也是枉然。

很多時候,一件事情能發展能順利能成功都是由很多很多的小細節串聯起來才能達到的。

警車到了門口(168,一路發),全家都迎出來,媳婦抱著家婆痛哭,用滬語說七道八,警察跟他們做記錄等等。

接著他們跟我們握手道謝,我指著R:“全歸功於他。”真的,我什麼都沒做到,像個廢物。

“兩位高姓大名?”

“敝姓羅,你可以叫我R。”

想了想,伸出手:“我姓銀,單字一個雨。”

他們想要讓我們留下吃飯,我硬是拒絕了,不知為什麼,我對他們一點好感都沒有;能和媳婦吵架,還離家出走,那為什麼要把她接過來住,要不是有R,老太太會發生什麼事都不知道,一群蠢精!

後來坐了警車離開,我們進入捷運站,繼續我們的形成。

因為一家人的無知,浪費了我們兩個小時。

助人為快樂之本嗎?我不覺得。

也是啦,我沒有助到人,所以也沒有快樂。

隨便啦。






心得:做人真的不要太有自信,別人以為你才華洋溢,可是事情到了,才發覺連螞蟻都不如,啐

Comments

Anonymous said…
http://www.youtube.com/watch?v=o0rTl5LY0_A
恆 said…
期待你戴貝雷帽的樣子。

年紀愈大愈像小孩,確實。
家祖母即為一例。

銀雨。
霪雨霏霏!
Anonymous said…
ㄟ....好任性的阿嬷囧


-tiffany
Souleater said…
@某:要我在你懷裡哭可以,先告訴我你是誰XD
@鐵女:任性的不是老人,是那整家人。
Anonymous said…
Y?

-tiffany
Primus said…
So shall i call Silverberg or Silver Rain?
Souleater said…
@鐵女: Because Z.

@Primus: Hi honey, hope u like it, i like neither, stop Silverberg here and there, Daniel will do. Although Agrain did pop into my mind, lo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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