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好算的

有個長輩拉我去陪她算命。

那個算命先生跟電視里或書上說的都不像，哪裡會老，哪裡會瘦？一個個像陶器娃娃一樣面白頰紅，哪裡會窮哪裡會苦，他天花板的那座水晶燈可能是一個銀行出納的半年薪水。

我沒有仔細聽那個胖子，不，算命先生對那位長輩說了什麼，我的眼睛只留在他書櫃上一本藍色硬皮書，輕輕抽出來一看，不禁打自心底笑出來。

好聽的話與不好聽的話上集，by一個張三李四。

是是是，他需要這本書，如果能夠，可以去買沙沙拉傑的“讓人聽你說話”或者“星座與你的荷包”上中下版，若要轟動世界，沙沙拉傑有部“三個問題的法則”，他X的，教宗都要親你的腳趾。

呸。

聽過沙沙拉傑的麻將算命法沒有？我來告訴你。

留意。

世上只有一種人，那個名叫魯肅的中國人稱這等人為普通人，那還算客氣了，京沙法說那群人叫其他，觀點在他著作中清晰可見，女主角凱斯洛琳奪過槍，堅毅地說她要同比斯亞尼生活，他們只盼擁有對方，寧棄“其他”，這個其他在語法看來甚至包括他父親，哇。

普通人中再分為十層，那是你，你的同輩，你的老闆，你老闆的老闆，你老闆的老闆的老闆，以此類推，到了你老闆的老闆的老闆的老闆的老闆的老闆的老 闆的老闆的老闆的老闆時，那個他，可能有一天他跟太太吵架後來到公司，要大家感受他的心情，於是他按下鈴，“開會，我要裁員。”到時數以千計的普通人在他 一句話下拿著一個紙箱回家。

回家幹什麼？回家吃自己啦。

在那十層裡面，你與我是最低一層，剛從學院出來，儘管有百個博士學位也抵不過一個人際關係，你能進入公司的原因不過是你家長與其中某人有交情，人 夾人緣，你就進去了，一進去大家客客氣氣，某某某的孩子嘛，啊，一表人才，學識淵博，不是玉樹臨風就是絕代美嬌，做錯事，誒誒欸，沒關係，人有失蹄，馬有 錯手，下一次注意一點好了，嘻嘻哈哈，一年半載過去。

牌局就開始了。

頭三十六圈，時間小姐剛開始沒技巧，打得慢，坐在她上家的身體老哥累得半死，不住說，喂喂，你在等警察上門？總是要她打快一點，慢吞吞的氣死 人，時間小姐慢慢上手，一人一牌剛剛好，輪到命運阿伯與緣份女士吵架，他丟個三條，緣份女士馬上喊碰，他丟一粒，她又碰，大吵起來，時間小姐和身體老哥樂 得看戲，那段時間最美妙；一個男生看上一個女生，都年輕健康，時間很多，多到可以躺在地上看星星，膩在一起，管他白天黑夜。

後來命運阿伯發火，扣住好牌頻頻打冷張，緣份女士無聊得發慌，開始平淡下來，不小心胡錯牌，輸了，也就是那個男生對那個女生說我不再喜歡你的時候，我們的緣分結束了，她都輸牌了，一切都是命運的錯。

可不是？

後來，緣份女士專心玩，連胡了幾個大牌，大樂，她就遇到他，兩人濃情蜜意，你跳我跳，美好到不相信這是真的，所以不願錯過，對他說，“我們結婚吧。”

突然間，緣份女士不小心打錯了七餅，被命運阿伯拾了做牌，他如今兩條與五條都能胡牌，老闆的千金看上你，青梅竹馬的小美也愛你，你享受偷情之福，齊人之樂，緣份女士突然摸到一張白板，大喊“槓！看走眼了真是。”

一翻兩瞪眼，小美髮現你有外遇，居然不顧一切給千金一巴掌，好了，命運阿伯亂了手腳，你的工作也亂了，同時開始從好人變壞人，你最好的朋友出賣 你，薪水也亂了，房子的大小也亂了，不過身體老哥突然打錯牌，命運阿伯搶在時間小姐前先碰掉牌穩下來，要你一切從頭開始，勞力換麵包，你苦苦支撐，但是錯 了牌之後連累時間小姐，她的牌也不好看，於是一眨眼，連時間都賠上了。

六十四圈後，緣份女士實在賠慘了，於是拍拍屁股走人，她這才發現原來所有的男人都是那個樣子，他也才發現原來女人要的都不是他。

再一個六十四圈，命運阿伯說他老婆在喊開飯，必須走了，她才發現原來自畢業出來一直做一個會計作了十幾年，他才發現原來他也不過水平以上，景氣又不好，不能貿然換工，只能繼續工作，生活一成不變，沒有命運了嘛。

命運阿伯一走，時間小姐和身體老哥也打不下去，於是算錢結賬，身體老哥他媽的不知色迷心竅還是手氣太爛，居然欠了一輩子這麼多，好了，時間小姐翹條腿說，點根煙，說：“唉喲，身體老哥，大家都這麼熟了，你分期付款好了。”

自那時起，一切都變了，上班做錯事，誒，閣下當初不是某某大學畢業的嗎，怎麼這點小事也拿捏不好，重做。重做的意思是下次不會叫你再做了，去做別 的，天天提心吊膽，朝八晚九，難免錯一兩次，那時，阿哈阿哈就來了，酸的酸，苦的苦，寒的寒，可是一個個咬牙忍下來，身體看不下去，叫你有骨氣點，你又不 能向它解釋人世間的苦楚，它因此給你骨氣看，還以為只是失眠多了很累，醫生一查，會笑著問你，“知道什麼叫癌嗎？不知道，來，這是你的X光，這顆……”

治得好也半條命，低頭向身體認錯，身體告訴你太遲了老兄，我跟時間小姐打麻將輸得徹底，將你賠上了，時間小姐心血來潮，坐在沙發上抽根煙說你眼睛好看，給我吧，身體儘管惋惜，也得交上去，於是視力開始衰退；一點一點，到後來什麼都沒剩下。

那還要治得好再說，治不好，一個少女會走入夢中，笑著說，這個世界又髒又臭，看這裡，你的祖父祖母同他們的祖父祖母在瀑布邊牽著手看著太陽升起落 下，你不如來一趟，只要自私一點，跟身體說我去度個假，別人會捨不得，可能哭，不過管他的呢，他們總有一天會收拾心情明白世上沒有你也一樣，太陽依舊在 轉，於是四散，心底深處又有點懷念，所以翻翻你的衣櫃，你的眼鏡，你的錢包，你的照片，一人一份後往世界去。

連思念都會過去，大家會在時間小姐的幫忙下忘記不開心的事如你，是，是你與我，你能擔保你的出現會讓人開心嗎？可是你的不出現難免有幾個人傷心，壞人也有忠實隨從呢，你我也不需客氣。

再長的麻將也有打完的一天。

還算什麼命呢？只要有點腦袋，誰不知道明天是怎樣的？

所以看破一些，努力一點，賺一個兩個億，起碼能確保後代們就算斷手斷腳也不愁吃喝，將他們帶到這個可怖又醜陋的世上，是有義務要保證他們妥善，不然同蒲公英有什麼分別？

唉，我們不過是牌，倒下了就像麻將背後那樣一了百了，一輩子的功績也隨之煙消雲散。

唯一有的只不過是時間小姐和緣份女士兩個人喝下午茶時提到你這張五餅和我這張青發在某一局打得特別好想想你我。

就是這樣。

有什麼好算的。

到頭來不過一句話傳世：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心得：ipod還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