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鈴

猜猜我遇到誰了?

晚上,我坐在電腦前一直寫一直寫,音響開著,播我喜歡的一首歌:公主徹夜未眠。唱完一遍又一遍,我有種很不好的習慣,會重複地播放喜歡的歌,播到新鮮感沒了才肯停。這不好,過於極端,後來會對那首歌生厭,慢慢地那張唱片就丟在角落不會再聽,形成廢鐵(片?)。久而久之唱片堆積成山,畢生積蓄有三分之一就這麼丟了。

時間是11點19分,對不喜歡夜生活的我,或者對上班族來說,此時不睡更待何時?可是沒辦法,寫作的人有種怪基因,越夜越有精神,靈感像洪水一樣一直撲進來。上次和冷香見面之後,我心情豁然開朗(看破了?)。下筆如有神。聽著聽著,我也哼起公主徹夜未眠。

23點42分,鬧鐘是這麼顯示的,我挺起腰桿,鬆鬆筋骨打算再戰,但是我沒有。我嗅到煙味,味道很淡可是持續很久,聞久了會膩。我怔怔地想,不會吧,遠處著火? 然後,我聽到鈴鐺的聲音,丁呤,丁呤,像風吹過風鈴一樣,清脆悅耳。聲音漸漸靠近,我轉過身時,門已經打開了,一個女郎穿著窄裙,抱著胸,左手拈著一根長煙,用很譏諷鄙視的聲音說:“人說認真的男人最帥,我怎麼覺得你可憐?”

她背著室外的夜燈,我看不清楚她的長相,但是不必,看到她身材曲線,她無論如何是一個美人。

聽到那陣鈴鐺聲,我已經知道她的身份,於是笑說:“是你。”她輕輕哼一聲:“你不怕?”,“我怕什麼?”,“不怕我上你的身?令你中邪?”她說話有種輕輕的鼻音,仔細聽起來像在撒嬌,可是語氣又十分高傲鄙視,是靜態的潑辣。

“請進。”她走進來,漸漸露出她的五官,她還是一樣,臉微圓,有一對巨胸,嘴上有顆痣,一雙眼睛帶著三分妖氣,像貓一樣;她的右腳上有一條金色的腳鍊,上面有四個鈴鐺,無論她走到哪裡,都會先聽見丁丁噹噹聲。

她坐在床上,蹺起右腳(丁呤丁呤),繼續抽煙。我輕輕拿過她的煙:“在我面前,你別抽煙。”她搶回來:“我的事你管不著。”我說:“吸煙對身體不好,王小路也勸過你不是嗎?”風鈴聽見王小路三個字,臉色一變,隨即又恢復她孤傲的神情,但是乖乖地把煙拈掉。

有了上次的經驗,我已經不怕,我反而拉住她的手:“風鈴,你好嗎?”風鈴掙脫:“把你的髒手拿開!”我舉起手:“好好好。”風鈴伸手,她的手並不好看,關節突出,骨骼很大,是一雙做過苦力的手。她掌心也有顆痣:“先給錢。”我咂舌:“我並不打算跟你怎麼樣,也要交錢?”風鈴冷冷地說:“你就算給我全世界的錢,我也不會和你上床。”

“風鈴,別這樣,女孩要矜持一點。”

“I don’t care a fucking shit.”

我沒反應,拿著外套:“穿上外套,冷。”,“我不冷。”我很溫柔:“來,風鈴,穿上。”,“把你那件臭外套拿開!”我使出殺手鐧:“你若是生病了,王小路恰巧回來,怎麼辦?”,“你——”,“來,伸手。”我替她披上外套,心裡有一絲淒涼,王小路車禍失憶在檀香山早重新為人結婚生小孩了,哪裡還會回來?但以理,你這個該死的壞人,為什麼見不得人家好,為什麼拆散人家?

唉。

“風鈴,陪我說話,我心情不好。”,“心情不好去找心理醫生,找我幹什麼?”,“你有好耳朵。”風鈴說:“一個大男人婆婆媽媽……”,“和王小路一樣,不是嗎?” 風鈴大怒:“你再提起他試試看!”,“王小路,王小路,王小路,咬破手指給你喝血,你也咬破手指給他,他不顧手指疼痛對你說:‘鈴兒,現在你體內有我,我體內有你,我們生生世世分不開了。’……王—小—路。”

風鈴忽然老實不客氣一巴掌摑過來,我臉上結結實實吃了一記(請罵我活該)。我看著她,她顯然被我激怒,咬著唇全身發抖,眼淚一直在眼睛裡打滾,就是不流出來。她就是這麼硬。

她咬牙切齒:“你他媽的是不是男人!”

“和我上床,你就知道我是不是男人。”

“下流!”又是一巴掌。

我摸著臉,冷笑:“你不過是個妓女,裝什麼?”

“不要臉!”再一巴掌。

她的手都在抖,很用力呼吸,聽得見空氣進去出來。

還是沒哭,也沒鬧,我被這股毅力打敗了。 “風鈴——”

沒想到,她又給我一巴掌。 “喂,我還沒——”

啪!

“你夠了!”

啪!

我暴怒,用力捉住她,將她壓在床上,我並不是善男信女,我只是不想放肆。

這時,我聽到清脆的機械聲,咯啦。這個聲音並不陌生,是手槍活塞的聲音。我忘了她有槍,我居然忘了,我罵自己,你瘋啦,給女人一把槍!風鈴還是很鎮靜,不會大喊大叫,我低頭去看,那支槍抵在很要命的地方。 “起來。”我只好乖乖聽話,將手放開,離開她的身體。

“這支槍打不死我的,風鈴。”風鈴不響。 “槍裡只有一顆子彈,是香港尼姑給你的,這顆子彈只能殺一個人,不是王小路,就是……”風鈴很平靜:“我自己。”

我嘆了一口氣:“對不起,風鈴。把槍收起來。”風鈴說:“你們男人……”她語氣不穩,深深吸了一口氣,心情穩定之後,她才繼續:“你們男人看穿了都一樣。”

我十分內疚,為什麼欺負她,但以理你是不是個人?

“風鈴,我抱歉。”風鈴淒涼一笑:“抱歉什麼?強姦我?我不過是隻雞,十個男人輪姦我都理所當然。”,“不,你不是。”,“我是,你以為這是什麼世界,能賣藝不賣身?這麼清高?”

我惻然,我想補償。 “你有什麼願望,我可以給你。”

“憑你。”我說:“風鈴,相信我。我不是一個隨便給承諾的人。”

風鈴冷笑:“放屁。”她站起來,將那柄特製的槍放入胸部,完全看不出來。

“你要走了?”,“我看見你就倒胃。可憐蟲。”她走了。

“風鈴,回答我一個問題。”她站住,一個弱質女流的背影卻又高又大。

“你的毅力,在這種壓死人的世界壓力下,你是怎麼屹立不搖的?”

她回頭:“是你給我的。”

我怔住。

“是你創造我的,我的臭脾氣都是你給的,我被折磨,被鄙視,被侵犯,被凌虐,被看不起,走在路上被人丟石頭……”

她彷彿想起往事,靜了一下。我暗地吃一驚,什麼,這麼苦?我居然讓她吃這麼多苦?

她緩緩地說:“我大概是你所有人物中最苦的一個。不過,都撐過來了。人生只有一次,你開心過,不開心也過,反正到頭是一死,怕什麼?活過就算了。”

這句話像一道強烈的陽光照在我身上,突然覺得骨頭都鬆了,一切事情豁然開朗。

風鈴點煙:“這句話是你說的。你既然寫得出,當然做得出。”她一頓:“男人中,你算好貨。”

我哈哈大笑,半響才說:“風鈴,你要什麼?”,“沒有。”,“我給你很多很多的錢!”風鈴嘖的一聲:“有屁用。”,“那我給你很多很多的愛。”風鈴過了一陣子才說:“哧,誰稀罕。要上我床的人,從白宮排到阿根廷去。他們都得不到我。”

我握住她的手:“那我讓你出國讀書。”風鈴罵一聲髒話:“你是健忘還是阿茲咸瑪?我有兩個碩士學位!”

“那你到底要什麼?”她厭惡地看著我:“你以為送禮給人就是對他好?你以為你欠我的用那些東西就能補償?你們男人,”她推開我,指著我鼻子罵:“你以為我們女人見錢眼開,收到禮物就心花怒放,那麼幼稚無能?我呸!”

“我給你找個好男人,很好的男人。”她罵道:“你到底懂不懂,我不需要你施捨,我不需要你可憐,我有的是門路活下去,甚至活得比你好!我只是不稀罕。”

“我知道了,我給你快樂。”

風鈴停住,隨即搖頭,語氣放柔了:“你不能。快樂,是照自己的標準,照自己的心意的。有人喜歡錢,有人喜歡鞋,她們認為快樂,我卻不稀罕。她的熊掌,我的砒霜。不要給我什麼,快樂要靠自己找尋才值得。你明白嗎?”

我點頭。風鈴伸手摸我的臉:“你是好的,是聰明的,才2X歲就明白——”

我大吼:“你怎麼知道我幾歲!”

“我可是妓女,什麼男人我沒見過,有錢沒錢,是好是壞,一眼看得出來。我還能說出你多高、多重、多長——”

我臉都紅了:“夠了,夠了,我知道。”

她很溫柔,可是眼神很勾人,我心神為之一盪,她說:“你要有點野心,男人不能像女人一樣心思細膩。你要粗魯一點,壞一點,才會有人要。女人有時犯賤,總想著男人糟蹋她們,還會死心塌地。Come on,粗魯一點!”

我傻傻地聽著,“哦。”(居然要一個妓女來叫我怎麼做男人= =)她說:“是洋人那本聖經說的,當男人像女人,女人像男人的時候,末日就來了。我可不想這麼早玩完。”她看到遠處去:“況且,小路還沒回來。”

我做了一件很不禮貌的事情,她並沒有拒絕。

過後,她伸手去擦我嘴上的口紅。

然後她走了,腳踝的鍊子響了。

丁呤,丁呤,丁呤。 鈴聲逐漸遠去,在寂靜的晚夜中,聽起來格外寂寞。

像風吹過風鈴一樣。

我醒了。

Comments

Anonymous said…
當男人像女人,女人像男人的時候,末日就來了~

语出何处?
繼上次的夢的續集嗎?~
雖然換了個故事~
有點...深奧...

PS: 話說現在開你的部落格都會顯示"Runtime Error", 然後IE就被強制關掉~到底為啥~~
Anonymous said…
26 岁
Anonymous said…
我快乐因我找到心思细腻的你。。。。


BY: POP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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